第31章 彼岸 6(3/4)
作品:《花之祠》。昭序依旧静定安详,夜里坐在灯前,姿容酷似菩萨法相。她与清久合衣共寝,温柔而清晰地诵读佛经:
贪爱同滋,贪不能止,则诸世间卵化湿胎,随力强弱,递相吞食,是等则以杀贪为本。以人食羊,羊死为人,人死为羊,如是乃至十生之类,死死生生,互来相啖,恶业俱生,穷未来际,是等则以盗贪为本。
清久重重闭起眼,颤抖着接下去:「汝负我命,我还汝债,以是因缘,经百千劫,常在生死。汝爱我心,我怜汝色,以是因缘,经百千劫,常在缠缚。」
昭序轻笑:「我们却要将这因缘割断的。」
清久郁郁不言。夜很沉,江水拍岸的声音时起时落。昭序又笑:「回去罢。」
清久淡淡道:「我还不想死。」转念想起申苏、元度、绫,各自挣扎的父母兄妹,苦冷之中亦有怒气,「你何必又提这些。」
昭序的目光温静如水:「我以为你心里还有江山万民。」
清久猛然坐起身,喉头一哽,仍垂下头来:「江山万民,从此都与我无关了。」
「你曾对我讲,」昭序藏起失望,「力田为农、服贾为商、读书为仕、披甲为戎,若以天下为念则概无分别。我不信自己错看你:你即便到此境地,即便发誓归隐,即便口里说着大厦将倾无以相匡,心里却从未放下。未来岁月漫长,我不忍你后悔。」
清久翕了翕唇角:「四哥哥的志愿,我终究还是辜负了。我不顾一切力推新法,以为至多十年淮沅便重归治世。然而正如民人所说,陈年旧弊丝毫未减,新法之下矛盾激增。此时再想,都怪我当初一味急进,所谓收效不过是空中楼阁。淮沅早已河决鱼烂,变十次法也不能挽回。阿蔹啊,若能回到当初,十个谢家我都愿忍。我只是害怕淮沅亡在我手里——亡在我眼前!」
昭序又笑:「淮沅不会亡。你去求四之宫——他们平家人心怀山河,绝不会坐视谢家蠹害民生;你与他志向相投,他也必会竭力斡旋。如果将来他继位,你一样可以作为股肱为山河尽力。」她仔细看看清久,泪光一散,哀然垂下手,「这人世我们无可留恋,却必须栖身于此。我会上书言罪,自请披削别居。这已是很好的结局。」
「结局?」清久别过头,一拳打在枯裂的墙壁上,「这算什么结局!」
然而清久已没有任何抗议的资本。他心中苦冷,想要拥抱昭序,却被她小心避开。几个旅人停下歇脚,马匹的辔铃声清晰而杂乱。昭序身披的衣衫无意中滑到肩头,清久心乱如麻,伸手一把扯下那件淡净的卯花袿,亦拥亦攫地将她逼向壁角。昭序的身体皎洁匀称,隔去一重绢襦也能感知她柔若无骨。清久只觉自己陷入幻象,又不禁沉迷于这幻象,现实可怖亦可憎,他宁愿永无醒时——他也从未想到昭序会拼死抗拒,昭序声泪俱下,用妆刀抵住咽喉:「我们不可以再错下去。如果我顺从,才是真正毁了你!」
清久慌忙退开,此刻他也恍然意识到,原来昭序已将一腔爱意全部抽离:诚然她依旧为他打算,诚然,她依旧情愿不惜一切替他脱罪,但这些都已无关风月。昭序冷眼旁观爱欲争逐,此时不过还想尽一己之力最后再救赎一个局中子、劫内人。
清久怯怯:「我只怕你恨我。阿蔹,此时连我也恨自己。」
昭序掩一掩衣襟,姿态像一树枝垂樱,繁丽而娇弱。她欠起身,仍然温柔地牵住清久的衣袖:「我不恨你。你却让我很失望。」
清久一怔,整个人顿时软下来。昭序从前待他深情厚意,何曾有过半句指责?清久只觉两人忽然生疏起来,很莫名,却让他痛苦至极——毕竟此时他还不懂得人间情爱的脆弱:如同丝茧中的蛹,看似安逸,轻轻一揭却足以致命。
他将这蚕茧揭开。
于是命运的反扑更加变本加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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