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彼岸 6(2/4)

作品:《花之祠

度出仕。「驷马高盖,其忧甚大;富贵而畏人,不如贫贱而轻世」。元度稽首婉拒。身后微启的门扉里,绫怀抱女儿,利落地剥好一盘盐枝豆。

春去春来,日月于征。

南朝将末,大厦已岌,千万生灵在血雨腥风之下惶然奔窜。朱雀门外血流漂杵,昨夜搭起的木刑台前,白发苍苍的旧贵族蹒跚而来,从行刑官手中夺下沉重的虎头刀,对俊秀而凛然的年轻朝臣手起刀落——

有人低语:「变天了。」

少枔闻讯赶到赶到清川时,清久与昭序正在前往凉江的舟渡上。风涛汹涌,笹叶般的小舟仿佛随时都会沉没。艄公每撑一篙,便很虔诚地宣念佛号。水雾迷蒙,白雁逐飞,江鲤跃起又坠落。风浪依旧;浓厚的云层沉沉压叠。昭序紧一紧衣衫,抬头望向滚滚白浪,目光与这漫浩水面一样空茫。清久沉睡时也不曾松开手,翻一个身,懵然挽紧她,反复确证她的存在,仿佛她已是他与人世唯一的维系。他不敢醒来,也不敢面对世人的失望与绝望。艄公面无表情:「听说东宫逃到岷州去了。国将不国,竟出这样的事。」

清久?然而视:「你怎知他没有苦衷。」

艄公嘿嘿冷笑两声:「我不晓得他有苦衷!食膏粱衣锦绣,民生艰难他不顾,有何脸面卖可怜!那新法最混账,置了废,废了又置;郡下吏制更来换去,每一任强征滥敛,手段各有不同,却都一般禽兽。东宫也是个骗子,诓我孙侄考中春试便能入什么中务省、大行署——后来他被仇人刺杀,满世界缉凶,竟连累我孙侄枉死!」

清久如遭雷抃。这番话太尖锐,一刀一刀将他全部努力割干剔净:他所以为「福荫万民」的新法不过是另一种苛政的开端——新法大纛之下他的政治寄托顷刻崩塌,他的敌人们死灰复燃,这世界重归故态,唯有他一人一生,从此不了了之。

江风苦寒,夹岸山岳连绵,几无阙处,一面绝壁直切入云,浓黑的阴影兜头而下。昭序伏在船舷上,缤纷衣袖垂入波涛。她也曾是新法最忠实的簇拥,殚精竭虑为清久铺排与谋划。昭序目光灰淡,徐徐伸手拨一拨水,仿佛千里风涛已是归宿。艄公用力撑下一篙:「既然都逃出来了,何必再寻死呢。囡囡,到了这个地步,就是这个地步。以后与小相公好好过日子罢。

昭序木然。清久忙解下罩袍将她裹进怀里:「我们确然时日还长。」

艄公苦笑:「国都要亡了,说什么时日还长。我只盼这片地都割给对岸——你见宜明院治下煌煌盛世,怎不让人眼红心热。罢了!今日不割地,明日我便到淮水走货去!」

清久惊骇难言。艄公又愤然撑开一篙:「走货就走货。镜州港哪还有什么正经战船,水军上下全忙着倒卖绢米!一石白米卖两缗,对岸才卖三百子;一匹绮罗四缗半,对岸却卖到十四缗。我家原事蚕桑,累代殷富,然而新法强另郡下改桑为稻,又课两百贯更田税。这生计,还管什么南北!」

一只水鸟飞越江面,矛一样投入浓雾。

清久猛然想起所谓末世的征兆:民不知有国;国不知有民。

淮沅,果然也到末路了吗?一念至此,清久竟有些悬崖撒手的释然:新法并非救世良药,江河日下,他无以力挽狂澜。洛东不回也罢。这人世荒芜且荒谬,从此浪迹天涯而去,何必飞蛾扑火。清久仰卧舟中,泪如雨下。百年南朝,气数将尽。他对故土的热爱何曾或减,却终究,是力有不逮了。

然而仓皇出奔的恶果接踵而至。为了隐匿行迹,清久不敢去驿馆换马,每至典当珠玉,势必被店家刨根问底,几乎无法脱身。后来钱粮告罄,清久愈发后悔自己不曾再拼一次,带上昭序杀回内里;他更恨胥燊小人无状——倘若胥燊不负所托,何至清延鸠占鹊巢,自己则丧家之犬般仓皇流离!他情绪躁乱,向昭序没头没脑地发泄一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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