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话一出，沈昭仪了然地噢了一声，似乎丝毫不感到惊讶。

而宋琛却仿佛被人触到逆鳞，上前一步怒喝道：“你这混账婢子，胡说八道什么！你若敢说一句谎话，小心本皇子将你牙齿都拔掉！”

那婢子吓得瑟缩一下，气力都回归了一些：“奴……奴婢所言句句真实，绝不敢说谎欺人，请娘娘和八皇子明察……”

宋琛还要再训斥什么，就被沈昭仪打断了，她眼中暗光慑人，仿若隔绝着几重深潭，将那天光旖旎悉数抛舍在外。宋琛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的眼神，与平日那温柔可人的样子判若两人，像只冻在冰河下悄悄隐藏利齿的食人鱼：“那她为何派你这样做？”

那婢子嗫嚅着嘴唇，好半天却答不上来：“……奴婢只是奉命办事，不敢揣测七公主之意。”

“呵，也罢。救人和害人，不都各自需要千万种理由，本宫也没兴趣听。”她挥挥手，让明月将人带下去治疗，“好生看着，别让她死了。她的下场，便由皇帝决定吧。”

语毕，那毫无反手之力的婢子便被人拉下去了。沈昭仪站起身，来到窗边，屋外已是接近傍晚时分，满天如血的残阳，暖融融的橙光倾洒在院落中，犹如三途川彼岸的石蒜花肆意蔓延，美得妖娆诡谲。

天际晦涩，澄黄的夕阳景光慢慢消融在山川之后，形成一片皮影戏布上黑黢黢的剪影。

她伸出一只手，似乎想握住那空气中飞弥的尘埃，张开手却只是一场空：“……琛儿，你相信这人心吗。”

宋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她便继续说道，“当年先皇后还在世之时，我方过及笄之年，肚中已怀着你。那时先皇后如同亲姐妹一般待我、保护我，无微不至地照料。可那时我却在想，她对我这般好，究竟图什么，是想在这后宫中拉帮结派挥洒恩德，还是有别的目的。可是直到你平安出生，先皇后都不曾提及过其他任何事情，只是默默请来最好的御医为我调理。”

“后来我便放下了戒心，与她全心全意做姐妹，可直到某天我不慎听到她与皇上密谈，关于当年严家管辖地一事，想让沈家将当地的梁田悉数让出，好来维系她父亲在当地的名誉。我相信她对我的关心是真诚的，但与怀有利害和目的并不相冲突。”沈昭仪回过身，她站在逆光处，整个人的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边，脸也隐藏在半明半暗中，“所以，我对清律好，是想着她能够与你相互扶持，而她反馈与我门母子，自然也是这个道理。”

宋琛摇摇头：“不是的……母妃，七姐并没有要利用我的意思，她今日还不顾危险地替我挡在宋知庸面前，若是夹杂虚情，又何必如此做戏？况且，她实在是没有伤害母妃的理由，儿臣觉得这之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，她说不定是被人利用了。”

接着，他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了母妃，沈昭仪沉思一番，却并没有松口：“或许是我多疑，可在幕后真凶没有找到之前，我不会放下对她的戒备。你也一样，要好好保护自己，知道了吗？”

宋琛点头，没有多做停留，随后行礼告退。

除了屋门，他看着头顶阴沉的天空，只觉得心头一阵堵塞。

果然还是无法就这么认定，若是轻易便下了定论，那躲在暗处的黑手定是十分乐意欣赏他们这出自相残杀、相互猜忌的戏码。

锦淑宫内，烟雾缭绕，炉中的熏香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味道，仿若祥云，似画中描绘的那般。

一个婢子正在将今日监察到的事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云贵妃，她听罢，那美丽得不可方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，天气转暖，那笑看起来却有种彻透人全身的阴冷。

“呵，真是如本宫所料。”云贵妃笑着看了看坐在下座的宋颦儿，“颦儿，你做的不错，若不是你，本宫还想不到这样的好法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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